论海明威笔下孤独的硬汉形象
                                       ——以《老人与海》为例
 欧内斯特·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１８９９～１９６１）是蜚声世界文坛的美国现代著名小说家，1954年“因为他精通于叙事艺术，突出地表现在其近著《老人与海》之中，同时也因为他对当代文体风格之影响”， 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海明威成长的年代，正是资本主义日趋没落的年代。这种时代的特点，使海明威的思想呈现出复杂和矛盾的状态。他既看见了资本主义世界的解体和所谓西方文明的堕落，又不能从自己狭窄的视野中找到出路，眼前感到一片迷茫，因此被人称作“迷惘的一代”的主要代表。在海明威看来，人生不过是一场悲剧，而人的唯一的价值和出路就是面对死亡，无所畏惧。这个贯穿于其一生的写作主题与海明威的经历有关，作为有两次大战经验的作家，海明威在五十年代早期曾经说过：“对于作家来说，有战争的经验是难能可贵的。但这种经验太多了，却有危害。”海明威不单用他的小说真实地记录了战争对人类造成的巨大的肉体和心灵的灾难，也用他自己的真实经历作了注解。他痴迷拳击而永久伤害了一只眼睛；他两次参加世界大战，获过十字军功章、银质奖章、勇敢奖章和铜星奖章；他因膝盖被打碎而开过12次刀，取出237块碎弹片；他擅长钓鱼，曾钓过7米多长的大鱼；他喜欢冒险，斗牛、打猎样样在行，去非洲打猎时飞机失事，成为生前能读到自己讣告的极少数作家之一，因此，他笔下的人物常常是“硬汉”，永远都在试图对抗，与自然，与自身，与一切摧毁生活勇气的物与事。然而这种对抗并不是从众的，不是集体的力量，而是个人的坚韧与无惧，注定是孤独的，海明威享受这种形式的孤独与对抗，反复吟唱，乐此不疲，从而在精神上使自己更加坚强。
 海明威的一生是孤独的一生。他的性格爱好与孤独结缘；他的爱情是孤独的；他的创作是在孤独中进行的。海明威人生的孤独在他的作品《老人与海》、《乞力马扎罗的雪》等作品中有明显的体现。海明威的成功在于他极力摆脱生活中的孤独，而又能在精神上保持独处，在孤独中进行写作。 海明威在《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中所描写的一个孤独的无名老人的心态即是他自身最贴真的诠注：“他怕什么？他不是怕，也不是发慌。他心里很有数，这是虚无缥缈。全是虚无缥缈，人也是虚无缥缈的。人所需要的只是虚无缥缈和亮光以及干干净净和井井有条。有些人生活于其中却从来没有感觉到，可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虚无缥缈 的，一切都是为了虚无缥缈，虚无缥缈为了虚无缥缈。我们的虚无缥缈就在虚无缥缈中……”。[ 海明威：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在我们的时代》，1924 年出版]
 海明威笔下的英雄是孤独无助的个体。他认为“人在外界势力搏斗中终究要失败，人终究要死亡”，这是“人的体质不可避免的悲剧”，“无可奈何这种可怕的东西永远离不开人类，它就如同摩克里斯那把虚构的剑。刚好天天悬在我们的头顶一样”。
 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的桑提亚哥上，赋于了最深的孤独情绪。老人活于世上，却不容于世，这种孤寂的苦，是难以用语表达的。老人对着天空飞翔的鸟儿说话，对着海里游着的鱼儿聊天，这种情感的转移，正是他孤独的意象表现。桑提亚哥老人在三天的极度孤独中体验道一种死亡边缘的孤独，一种与世隔绝的无助。当他回到岸上，看到小孩时，“他体会到，有个人一块儿讲话多么愉快，不像单跟自己讲，对着海讲那样。”这就是他在极度孤独后抓住救命稻草时的内心独白，桑提亚哥老汉孤独的情绪是作者本人的一种真实情感的无意识表露。这种孤独情感体验，使文章弥漫着无言的悲壮，但是却不是悲伤的情绪，它是一种在孤独中傲然面对一切的魅力，叔本华说
“真正的骄傲是人性优越者的标志，是人性优越者内在品德的价值的必然表现。凡是这样的人，都会受到世俗的排斥和非难，而他们自己也是孤傲不群的。”[ 叔本华：《叔本华论文集》［德］叔本华著，陈晓南译，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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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独与对抗组成硬汉精神的强大联盟。
 海明威是最擅长表现孤独的男人，硬汉精神的构建与他的生活经历紧密相关。父亲酷爱打猎、捕鱼，造就了海明威勇敢、强悍、野性的性格.；父亲的自杀，让海明威具有了男人必须坚强的意志。海明威一生崇尚并处处张扬的就是“硬汉精神”。他最热衷做第一、当权威；若当不上第一，干脆就放弃。他不上大学的一个原因，是他预料在足球上会有作为；高中最后一年放弃踢足球，原因是他没当上锦标队的主将；他为校刊写稿名列第一，于是写作成了他终身的职业；尽管他对荣誉表现出一种漠视，但当瑞典皇家评委会把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消息告知他时，他因终于得到“瑞典的那个玩艺儿”而感到骄傲和自豪。海明威将他做强者的精神品质融入“硬汉”性格，塑造的“硬汉”人物贯穿他创作的各个时期，并形成了一个可辨认的群体特征：相似的生存环境、人格素质、人生历程及身体里蕴藏着极大的潜力和勇气。无论士兵、拳击手、斗牛士、猎人还是渔民，除了孤独，还要面对厄运、死亡、暴力和失败。他们肉体上和精神上的潜能在最险恶的对抗中被激发出来，给人以极强的生命力量。然而，被激发的生命能量往往遭到比其强大得多的社会或自然力量的摧毁，而“硬汉”的价值就在于被摧毁后仍能显示其震撼力。这是“男子汉的风度”，作者称之为“重压下表现出的勇气和优雅风度”：男人的尊严、坚毅、忍耐和勇敢。
 《老人与海》是海明威孤独与对抗写作风格的代表作，桑提亚哥老人是在作者极端孤寂时所产生的“硬汉子”形象，作者封锁了自己的内心，拒绝别人闯入，但在不知不觉中又透露出一种孤独情绪，这种情绪对于春风得意的读者来说是不足为道，甚至不被他们所发现；而对于历经沧桑的人来说，生活的意义在于坚持的活下去，孤独的体验对他们来说只是沧海一瓢，不足为挂。但是，笔者认为桑提亚哥老人的孤独恰是他最本质、最真挚的情感体现。
 桑提亚哥是人类哲理化的硬汉形象：他有着超群的智力与非凡的意志力。有着清醒的自我意识和人的优越感。有着乐观豁达的思想情趣，以从容不迫的态度获得了精神胜利，即使人失败了也要保持尊严。    海明威塑造了众多的硬汉形象。
 早期硬汉，是为个人荣辱，顽强角逐的斗士。大多出现在斗牛场与拳击场上。如《斗不败的人》中的曼奴哀尔。
 中期硬汉，是为了革命事业英勇献身的战士，有阶级性也有社会性。如《第五纵队》、《丧钟为谁而鸣》中的硬汉形象。《丧钟为谁而鸣》是海明威中期最成功的作品。主人公罗伯特称得上是个完美的硬汉形象。完成了炸桥任务，可他的腿也断了。敌人就要围攻上来。他不愿拖累战友的撤退。他无法和他热爱着的姑娘去马德里，无法看到他蒙大拿的家乡了，他年青青的生命就要结束。但他用平静的语调劝玛丽亚离开：“我们下一次去马德里吧，真的。走吧。”他的同伴哭着说：“你要我枪杀你吗？要吗？没关系。”“不用了，”罗伯特说，“走吧，我在这儿很好。”
 晚期硬汉，是具有人类不屈精神和崇高信念的强者。它抛弃了早期硬汉的个人主义，推动了中期硬汉具体的社会性，具有人类不屈精神与崇高信念，具有人类的普遍意义，内涵更加深了。《老人与海》中的老人是海明威最后的硬汉形象。那位老人遇到了比不幸和死亡更严峻得多的问题——失败。老人拼尽全力，只拖回一具鱼骨。怎么办呢？“一个人并不是生来就要给打败的，”老人回答说，“你尽可以消灭他，可就是打不败他。”老人因此梦见了狮子。
 《老人与海》是海明威一生硬汉形象的总结：顽强拼搏，倔强不屈，都有共同严酷的悲剧命运，内心或所处的环境都极为孤独，但无论困难多么巨大，处境多么危险，死神多么可怕，他们都能从容面对。他们是生活重压下百折不挠的硬汉，是逆境中顽强拼搏的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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