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化大众化，赵树理小说的独特追求
 ——从《小二黑结婚》看赵树理小说的艺术特征
 赵树理是地地道道的解放区土生土长的作家。北方农村的民谣鼓词、社火土戏等风俗文化陶冶了赵树理对民间艺术浓厚的审美趣味，为他后来文学创作的民族化、大众化风格奠定了基础。基于当时的现实情况，保守、封闭的农村难以接受五四新文学，那时的赵树理就有一个愿望：“文坛太高了，群众攀不上去，最好拆下来铺成小摊子。”[ 陈荒煤：《向赵树理方向前进》，见黄修已《赵树理评传》，第43页，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1。]他要写农民看得懂、听得懂的通俗文艺，并认为这是一条切实可行之路。“我不想上文坛，不想做文坛文学家。我只想上‘文摊’，写些小本子在卖小唱本的摊子里去赶庙会，三两个铜板可以买一本，这样一步一步地去夺取那些封建小唱本的阵地。做这样一个文摊文学家，是我的志愿。”[ 李普：《赵树理印象记》，见黄修已《赵树理评传》，第43页，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1。]因此，他“以后即使向他们介绍知识分子的话，也要设法把知识分子的话译成他们的话来说，时间久了就变成了习惯”。这促使他“在后来的长期生活和写作生涯中，注重改造‘学生腔’和‘欧化句法’，努力运用农民群众的语言进行写作。”[ 董大中：《赵树理评传》，第29页，百花文艺出版社1990年10月版。]自觉从事新通俗文艺实践的赵树理，于1943年5月写出短篇小说《小二黑结婚》。由别人推荐，时任八路军副总司令的彭德怀得以阅读了这篇作品，并给予高度评价，还亲笔题词：“像这种从群众调查研究中写出来的通俗故事还不多见”[董大中：《赵树理年谱》，第226页，北京文艺出版社1994年2月版

参与文献
1、《中国现代文学史》，北京师范大学网络教育学院教学选用书，第108页
2、《中国现当代文学史》，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学用书，第十九章第二节
3、钱谷融中、吴宏聪：《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读》，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12月第一版，第286页
4、杨联芬：《中国现代小说导论》，四川大学出版社，2004年2月第一版，第300页
5、华东师大中文系：《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读自学考试指南》，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9月第一版，第59页
6、http://www.mediaresearch.cn/user/erjiview.php?list=6&&TxtID=1230《论传播学意义下的赵树理小说》朱庆华
7、http://gb2.chinabroadcast.cn/1015/2003-3-10/98@178806.htm《怀念那位叫赵树理的作家》（光明网　猪肚皮）
8、http://book.myrice.com/yc/books/745/74492/3/1.html《＜小二黑结婚＞》是一部划时代的优秀文学佳作》杜如湘
9、http://www.ahnu.edu.cn/kecheng/courses/article/data/plan_1.doc《＜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讲义》方维保

]。旋即交新华书店出版。此乃赵树理成名之作，也是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之后，最早反映解放区农村新人精神面貌的文学作品。
 《小二黑结婚》以反对农村封建势力，歌颂农村进步力量，展示解放区农村翻天覆地变化为主题，通过勾画觉悟了的农民形象小二黑、小芹，为了自由和幸福，立场坚定地反对迷信和买卖婚姻，敢于同封建势力的代表“二诸葛”和“三仙姑”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勇敢地同混进村政权的流氓恶霸分子金旺、兴旺兄弟进行激烈的政治斗争，坚信民主政权的力量。敢于打破旧思想、旧传统、旧礼教、旧观念的枷锁，争当新生活的主人为主线，以真实的生活形态、以复杂的故事情节、以新颖特色的语言，去表现新的独特人物的精神风貌，进一步展现了新时代全新文化理念的伟大主题。
 赵树理在《小二黑结婚》这一作品中，开创了大众化、通俗化文学的先河，集中体现了赵树理小说在民族化、大众化方面的突出成就，为广大读者所喜爱。总体说来，具有如下三个显著特点：
 一、独特的结构方式
 在安排作品的结构时，作者除了考虑如何表现主题外，还充分考虑到中国农民的审美习惯。赵树理的小说借鉴了中国传统的评书或章回体小说中注重故事连贯和完整的写法，抛弃了呆板的套式，加以革新，创造了一种“新评书体小说”。这在较大程度上适应了中国农民的欣赏习惯。
 小说开头写二诸葛和三仙姑两个神仙，接着写小芹，再引出金旺兄弟，后写小芹的恋爱对象小二黑，然后矛盾爆发，出现了第六节 “斗争会”，第七节“三仙姑许亲”，而第八节“拿双”是矛盾的顶点。最后几节，由区政府出面支持新人物，惩罚坏人，教育帮助落后者。全篇是一个曲折紧张的大故事，分章分节的形式，集中地叙述人物和事件，既构成了相对独立的小故事，又不破坏故事的完整性和连贯性，可谓大故事里套小故事，环环相扣，形成一个完整的艺术整体。
 节与节之间过渡自然。上节有生发，下节有承接，衔接非常紧密。如第二节讲三仙姑，最后讲到三仙姑又团结了一伙孩子们，三仙姑有什么本领能团结这伙青年呢?这秘密在她女儿小芹身上，非常自然地转入第三节“小芹”。
 小说结构清晰简炼，严谨完整，有头有尾，首尾呼应。结尾对作品中的人物，包括次要人物，也往往有所交待，而且是大团圆的结局，极为适应农民的欣赏习惯。
 情节结构上的这些特点，是中国古典小说和说唱艺术的特点，因而具有民族特色和地方色彩，所以为大众所喜闻乐见。
 二、精典的人物塑造
 在塑造人物上，不做细致的心理描写，也不借景物衬托人物性格，而是运用白描和细节描写刻画人物形象。用简练的笔墨刻画人物，是谓白描。白描的方法是不对人物心理作细致的剖析，而是借助人物自己，通过富有个性特征的细节，尤其是个性化的语言和动作描写来显示人物形象，笔墨简练，不铺陈粉饰。赵树理的小说继承了这种特点，塑造的三种不同类型的人物形象，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1）小二黑和小芹是新时代农民的形象，也是走在社会变革前列的代表人物。
 他们以中国民主革命主力军的身份活跃在民主革命斗争的大潮里。在中国农村的巨大变革中，他们与受旧时代的影响、背着沉重的精神负担的老一辈人物完全不同。他们有新的道德标准，有新的思想品质，也有新的理想愿望。他们要求掌握自己的命运，执著地追求婚姻自主。
 英俊漂亮的小二黑，在一次反“扫荡”中，打死了两个敌人，荣获特等射手的称号。由此说明他具有深厚的民族感情和较高的阶级觉悟。正是他的英俊外貌和美好心灵，赢得了小芹对他的真挚爱情。他热爱新社会和新生活，憧憬美好的未来。他反对父亲恪守的封建迷信思想，反对包办婚姻，大胆与小芹自由恋爱，并理直气壮地同以金旺、兴旺为代表的恶势力进行了坚决斗争，最终在人民政府支持下，取得了胜利。
 小芹是个正派、纯洁、勇敢、俊美无双的农村少女。她和小二黑站在同样的思想水平线上，为了追求自由幸福，她敢于反抗买卖包办婚姻和邪恶势力。三仙姑打算把她许给一个阎锡山部下退职旅长作填房，她坚决反对和抵制。面对金旺的调戏，她痛加斥责。金旺设圈套斗争她，以“捉奸”为名报复她，小芹都不畏惧，不屈服，坚决维护自己的权利和幸福。在民主政府支持下，她和小二黑实现了自由结婚，成为“村里第一对好夫妻。”
 他们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敢爱、敢恨、敢于斗争、意志坚定、不达目的誓不休的坚强性格和情感力量，正是对新生力量、对爱情的赞扬，也是对新的时代的歌颂。
 （2）二诸葛和三仙姑是作为陪衬者出现的，但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却更为出色。
 二诸葛原名刘修德，因深受封建迷信思想的影响，抬脚动手都要论一论阴阳八卦，“不宜栽种”的故事足以说明他真相信黄道黑道，结果误了农时，成为笑柄，得了“二诸葛”的外号。他善良、老实、目光短浅、胆小怕事，然而封建思想、家长作风严重，希望儿子像自己一样服从“天命”，安分守己。他因相信迷信，便以“命相不合”，三仙姑“名声不好”为由，拼命反对儿子小二黑与小芹的婚事。还给小二黑收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作童养媳，认为这小女孩是“千里姻缘使线牵”，并求区长“恩典恩典”，别让小二黑和小芹成婚。在外面他却屈服于恶霸金旺兄弟的淫威，当小二黑被金旺、兴旺捆起来时，他竟当众“跪在兴旺面前哀求”。最后，区长的批评，事实的教育，使他不再迷信阴阳，态度有了改变。这是一个在封建思想统治、封建势力压迫下十分软弱、迂腐的农民形象。
 三仙姑同是落后人物，但与二诸葛不同的是，她身上更多地体现出被封建糟粕严重腐蚀，并沾染了许多恶习的特征。她是一个由变态心理支配着苟且偷生的封建制度的受害者。她每月初一、十五都要顶着红布摇摇摆摆装扮天神，她是假迷信，“米烂了”的故事足以说明什么天神附身等等，都是唬弄人的，也因此成为笑柄，得了“三仙姑”的外号。她年近半百，还偏爱当个“老来俏”，平时好逸恶劳、贪图享乐、行为放荡、不分善恶，常以“下神”之类的迷信活动来掩护自己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为了贪图钱财，一心要拆散小芹与小二黑的婚姻，为小二黑、小芹的自由恋爱设置了重重阻碍。后来区政府出面解决，三仙姑受到批评教育，终于认识了错误，开始有了转变。
 二诸葛和三仙姑都是农村封建落后意识的代表人物，但作品并没有将他们作为“坏人”来加以表现，而是突出地刻画他们性格中的迷信、愚昧和落后，揭示他们心态与行为的荒唐和不合时宜，从而在善意的调侃、嘲弄和幽默中，达到对封建落后的思想意识的批判。二诸葛和三仙姑的形象，是中国现代文学中不可多得的艺术典型。
 （3）金旺、兴旺是本家兄弟，是农村封建势力的代表。
 金旺为主犯，兴旺是帮凶，他们一贯横行霸道，刘家峻的农民恨透了他们。金旺的父亲虽是个庄稼人，但当过几十年老社首，捆人打人习以为常。抗战初期，金旺爹虽死，但金旺、兴旺给一支溃兵作内线，引路绑票，讲价赎人，又做巫婆又做鬼，两头出面装好人。新政权建立后，利用群众觉悟不高，他俩钻进基层人民政府组织，继续为非作歹。金旺调戏小芹未遂，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又是开斗争会，又是设圈套“拿双”，非要置小二黑、小芹于死地不可。幸亏区政府主持公道，把金旺、兴旺押起来，又派助理员来调查他们的罪恶。经过群众大会的揭发，他俩的罪行累累，最后两人都被县里判了十五年徒刑，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此外，在刻划人物方面，作者还运用了对比映衬的手法突出人物性格。如新一代青年小二黑、小芹与他们老一代的对比，使小二黑、小芹显得更加可爱，三仙姑、二诸葛更显得愚昧、荒唐；二诸葛和三仙姑的对比，突出了他们各自的性格。这些人物在自我表演中，通过对比映衬，把他们各自的性格特征表现得更为鲜明，使读者过目难忘！
 这种用白描手法来贯通人物的行动表现，使文章显得含蓄、传神、自然、得体、易懂又凝炼。
 三、生动的语言风格
 在小说语言方面，赵树理注重使用经过提炼、纯化了的北方农民口语，加入必要的现代语汇，偶尔融入说书的语调，创造出一种既质朴通俗、简洁有力，又生动活泼、幽默有趣的富有生活气息的语言风格。
 在人物语言中，二诸葛的“命相不对”、“恩典恩典”之类的语言，极为符合他粗通文墨的农村阴阳先生的身份；三仙姑的“还我闺女”、“区长老爷，你可要给我作主呀!”这类话，活画出了一个无知无识、恶人先告状的巫婆形象。
 在叙述语言上，如描写于福的老实，只用了“只会在地里死受”七个字，就仿佛让读者看到了这个老实、拙讷、只知干活的农民形象；写小芹之美：“小芹今年十八了，村里的轻薄人说，比她娘年轻时候好得多，青年小伙子们，有事没事，总想跟小芹说句话。小芹去洗衣服，马上青年们也都去洗；小芹上树采野菜，马上青年们也都去采。”仅仅八十余言，就把小芹之美叙述得活灵活现；说三仙姑的脸是“下了霜的驴粪蛋”的比喻，给人物起诨号的手法，等等，既具有浓重的淳朴的地方风味，又幽默有趣。
 赵树理的语言既显现出明白晓畅、简明生动的特点，又耐人寻味，富有表现力。他的幽默感，表现在叙事写人时的妙语横生，并善于概括人物的性格，从而给他一个形象鲜明的绰号。这种幽默为赵树理的创作增加了风趣、乐观的生活气息。赵树理凭借他地道的“农民身份”，建立了一种清新，朴实，俭省，淳厚，幽默的大众小说语言。农民读者听到了自己钟爱的纯正的“乡音”，亲切之情，油然而生。
 总之，赵树理创作的这部短篇小说《小二黑结婚》，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以其新颖的民族形式，以真实直观的农村生活现状、以生动朴实的语言效果、以栩栩如生的农民形象，抒发了作者对农村生活的感慨，引发了社会的共鸣，获得了群众的赞赏，在民族化，大众化的创作中，显示了自己独特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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