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超越的脆弱--从矛盾处看杜丽娘的爱情悲剧
[摘 要] 杜丽娘的爱情是一出彻底的悲剧,本文却试图从“梦与现实”、“生与死”的矛盾通过对比来探讨杜丽娘的悲剧形象。梦与现实的矛盾决定了她只能在梦中追求和享受美好的爱情,现实中她的爱情梦想永远也实现不了,她的死是对爱情的绝望也是抗争;她的死是爱情的重生,在死后,她爱情的追求更执着更大胆,但是,生还后,她还是摆脱不了现实的禁锢,失去了自我,爱情也走向了庸俗与淡漠。人死而爱情重生,人重生而爱情死。 [关键词] 爱情悲剧 梦与现实 生与死
长期以来,很多读者都被《牡丹亭》中杜丽娘与柳梦梅生死离合的爱情故事所感动。很多人也试图从“情和欲”、“情和理”这些社会意义的角度审视他们的爱情,认为杜丽娘的爱情之所以会成为古往今来的经典,是因为它公然倡导了人性的复苏和回归,表现了追求人性,要求个性解放的倾向,即灭天理,颂人欲,大声疾呼冲破理学禁锢的枷锁,以求得对活生生的自然的人的认同与尊重。的确,杜丽娘她由爱而死,死而生的爱情追求是让人心悸,杜丽娘执着追求的艰险历程,绽放出肯定人欲,张扬个性的自由的思想火花,是文学长廊中一个不可多得的艺术形象。 而本文却试图从“梦与现实”、“生与死”的矛盾通过对比来探讨杜丽娘的悲剧形象。 《牡丹亭》拥有一个大家所喜欢的大团圆的结局,似乎杜丽娘起死回生,苦尽甘来,夫荣妻贵,一家团圆,也算得上是一个“实现愿望的”美好形象,很多人认为它不是个悲剧,称它为一个“悲喜剧”。但是我仍然觉得杜丽娘是个悲剧人物,她的爱情是一个彻底的悲剧。 一、从梦与现实的矛盾来看,杜丽娘的死是她对爱情的绝望,她的爱情是一出时代与社会的悲剧。 杜丽娘因情而死,其实,她的死,更是她对于爱情的绝望。礼教的束缚,人为的约束,使杜丽娘在现实中煎熬而不得解脱,于是在梦中得到渴求的改变,柳梦梅带给她过一种新生活的希望,引领她对改变现状有了一些清晰的认识,只要有一个相投的伴侣,就不必在无人理解的囚牢里慨叹了,于是她朝思慕想着梦中人。但是,杜丽娘最终要从甜蜜的梦中醒来去面对现实的孤寂。她梦中的爱情,是如满园春色般“美满幽香不可言”,醒来之后,生活却仍然如旧,没有也不可能有任何改变,现实与梦境的差距是如此之大。人性与现实的冲突是杜丽娘的痛苦所在,到底怎样才能“似这般花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她清醒地认识到了现实的无法改变和梦想爱情的无法实现。“拜月堂空,行云径拥。骨冷怕成秋梦。世间何物似情浓? 整一片断魂心痛。”[ 出自《牡丹亭·闹殇》
参考文献 1、汤显祖:《牡丹亭》,华夏出版社,1999年3月版 2、张俊:《中国文学史(第四册)》,xx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5月版 3、吴国钦:《中国戏曲史漫话》,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6月版 4、王运熙, 顾易生:《中国文学批评史新编》,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她自从在梦中与柳梦梅相爱后,便把这份爱情当作自己生命的全部寄托,如今这一切都无法实现,只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她除却死,别无他路。杜丽娘受到的打击源于她自己心底的绝望,这样的打击虽然表面看不见摸不着,却同样令她无法承受。 这也使我们想起另一个人物,杜十娘,二人皆因森严的礼教制度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杜十娘的死是对罪恶的封建社会反抗的终结,而杜丽娘的死却是她反抗的开始。她生前无法突破封建礼教的束缚,却在死后获得了爱情和自由。其实她与杜十娘的追求,结果是一样,都是一场悲剧,为追求自由和幸福的理想而被封建礼教所扼杀。从这个层面上来讲,应该说,杜丽娘的爱情悲剧是一出社会与时代的悲剧。 二、从“生与死”的矛盾这个层面上讲,人死而爱情重生,人重生而爱情死,杜丽娘的爱情是一出悲剧,一出个人的悲剧。 杜丽娘的死是她反抗的开始,是她爱情的重生。她完全摆脱了礼法的束缚,在爱情的追求上更为大胆,也更为执着。她不再满足于与情人在虚拟的世界中取得的“虚情”,她要求在真的现实生活中获得“真意”。于是“钟情一点,幽契重生”。但是还魂重生后,她所思所想摆脱不了人间教义礼法的束缚。“秀才可记得古书云:‘必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前不同。前夕鬼也,今日人也。鬼可虚情,人须实礼。” 所以她鼓励柳梦梅赴考临安,获取功名,希望借此提高柳梦梅的社会地位,以遂"门当户对"的心思。且看“如杭 ”这一出,“喜的一宵恩爱,被功名二字惊开。好开怀这御酒三杯,放著四婵娟人月在。立朝马五更门外,听六街里喧传人气概。七步才,蹬上了寒宫八宝台。沉醉了九重春色,便看花十里归来。”直言不讳地表露了对柳“状元及第,夫贵妻荣”的希望。她所做地一切虽然都是以自由的爱情为基础。但是我们且看看,同样在压力下崔莺莺对于功名的态度。在老夫人以“三代不招白衣女婿”为由逼张生上京应试,张生表现出对功名的热望和自信时,她却对此毫不感兴趣,把张生认为是“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一再叮咛张生“此一行得官不得官,疾早便回来”,在她看来,与张生“但得一个并头莲,煞强如状元及第”,表现了一种对于功名和礼法观念的不满与藐视。通过对比,我们也可以看出来,杜丽娘的性格呈现明显的两面性。 杜丽娘整天被关在深闺之中,但她“常一生爱好是天然。”礼教与她的天性互相违背,使她的性格表现为明显的两面性:一面是梦中与死后的杜丽娘,视一切封建礼教为无物,她可以大胆地在梦中接受柳梦梅的爱情;一面是现实中与生还的杜丽娘,恪守一切封建礼教,是一个封建社会标准的大家闺秀。梦中的杜丽娘表现的是其天性,现实中的杜丽娘表现的却是一种被环境异化后的人格,她的一切言语、行为、都不是出于自己的本心,而是外部环境使然,她完全没有自己。 可以说,她的天性、爱情因生命的结束而重生,但是他的天性、爱情也因她生命的复活而死去。这是她个人的悲剧,由于缺乏真正坚定的主体意识而导致的悲剧。 回生后的杜丽娘与柳梦梅结为秦晋,柳梦梅后来自然是高中状元郎,结局似乎皆大欢喜,是一出典型的中国式喜剧。有论者认为《牡丹亭》回生之后便了无趣味。的确如此,对于杜丽娘的爱情而言,回生并不是什么喜剧,而是悲剧,随着杜丽娘的回生,她那种纯粹而深刻的爱情便随之不存在了。 杜丽娘回生之前,对爱情追求是如此率真大胆,如《幽媾》[宜春令]:“瞥见你风神俊雅。无他,待和你剪烛临风,西窗闲话。”其感情是何等热烈坦白。而待回生之后,便剩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和“望夫成龙”的庸俗了--这是何等的悲哀! 杜丽娘与柳梦梅梦中的爱情、太美、太理想化、太纯粹了。太美、太理想化、太纯粹的东西总是脆弱的,因为俗世没有适合它生长的环境,所以它只可能以理想或梦幻的方式存在,一旦与冷硬的现实相接触,结果毫无例外地只可能是被毁灭。就像梁山泊与祝英台,焦仲卿与刘兰芝,林黛玉与贾宝玉,罗密欧与朱丽叶,也许他们被毁灭的方式不同,结局却一致。毁灭的过程可能是激烈的、痛苦的,如梁山泊与祝英台纯粹爱情的毁灭。也可能是缓慢的、让人感觉不到甚至是令人愉快的,如杜丽娘与柳梦梅回生后爱情的逐渐淡漠。这种缓慢的毁灭,当事者自己在短时期内往往无法感受到,只有时过境迁,才会幡然醒悟原来纯粹的爱情早已荡然无存。这种悲剧旁人永远无法体会,更不会被重视,所以其悲剧性尤为深刻,更具有普遍意义。 从这个角度而言,也许梁山泊与祝英台,贾宝玉与林黛玉,罗密欧与朱丽叶比杜丽娘与柳梦梅更加幸运。他们的痛苦程度虽深,却只是一时,而且她们爱情的纯粹并未改变,玉虽碎却并未变为瓦;而杜丽娘与柳梦梅虽然表面似乎没有痛苦,甚至似乎没有被毁灭,但其纯粹的爱情却不中知不觉中消失殆尽了,这不是更悲哀吗? 杜丽娘的悲剧是特定社会现实中的女性的困境,生活中受到重重束缚,行动也受到多方约束,对于爱情,仅仅只有渴望,而无法实现;一旦获得,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甚至是生命。似乎生命快乐与爱情是不相融的,越是美好纯粹的东西就越容易毁灭。悲剧是将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也因为这样,在思想遭受钳制的社会,《牡丹亭》中所流露的尊重人性和个体生命价值的思想就能吸引一代又一代的读者,不管是没有地位和自由的妇女还是不能抒发心志郁郁寡欢的士人。在个体感受被埋没的时代,它引起的共鸣是十分广泛的,这也是杜丽娘这个形象的时代意义所在。正是由于杜丽娘的爱情是一出悲剧,它才能产生如此震撼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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