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到现实中刘备形象的比较解读
 绪论
 上善若水，水善到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老子·《道德经》
 道家精神一直被人以治性养生来解读，实际上，他是一门包罗万象的哲学，兵、法、儒、阴阳、杂家莫不从中可以找到源流。就人生艺术而言，这段关于水的论述，切中肯綮。人生如水，孔子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是以儒家“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精进利生来劝勉事功的；“大海不容死尸”是佛家以“室利踞蹉洛刹那”云海之相的包容讲水之至性至刚圣净无生；而老子的水的哲学则更具有操作性，故而常被认为是权谋之术，历来是帝王的必修功课。“夫唯不争，故无尤”的养生等同于“夫唯不争，而莫能与之争”的权变。在庄子的《秋水》中庄子就将这种艺术阐述得更加明晰，“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是本。“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是手段，“雍川塞堵，汪洋恣肆，不辨牛马”才是目的。要成就一番事业，不具备这种水的秉性，是不足以成事的。纵观刘备的一生，他的人生哲学，即来源于道家的这种水的艺术，又成就于水，败之于水，其性格也充满水的意蕴。
 有汉一代，名虽“尊儒”，实则“黄老”，刘备又“尝师事郑玄”，故而得道家之熏蒸，行为处事，彰显明了。刘备一生，投主无限，先投刘焉，再从卢植，跟了朱隽，往奔公孙瓒，依附陶恭祖，顺从曹孟德，败亡于袁绍，投靠于刘表，于孙权结盟而赖荆州，助刘璋守川而取西川，这就是“居善地”，“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即是“心善渊”，“三让徐州，携民渡江”既是“与善仁”，归降纳叛，蚁聚群雄，鉴于刘璋法度废弛故任诸葛以猛纠是“正善治”，屡败屡战，终有两川，鼎定天下，是“事善能”。兵败彝陵羞死白帝是其动不善时，故不但有尤，而且不尤则已，一尤则死尔。
 一湾清水，从石隙崖间渗出，随弯就曲，从山间流向人间，渐汇成河，汹涌澎湃，终于雍川堵塞。势如奔马，席卷天下，最终布于四野，日晒地渗，只留下一片曾有的痕迹而最终未达东海，这就是刘备的人生写照。
 还原刘备真面目
 “先主不甚乐读书，喜狗马、音乐、美衣服。身长七尺五寸。垂手下膝，顾自见其耳。少语言，善下人，喜怒不形于色。好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⑴
    从陈寿的传中可以看出刘备的三个特征：一是不甚乐读书，不甚乐读 书不等于不读书，而是象诸葛亮一样“不务精熟，独观其大略。”⑵与他交往的人中，不光有清谈之士，更兼有郑玄这样的大学问家，刘备必有才具。二是虽贩履织席为业，但喜狗马、音乐、美衣服，这些东西不光是奢侈品，在汉末奢糜的特殊环境中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也可以说是刘备企图融入上流社会的手段。不能责怪他是纨绔子弟，他此举颇有刘邦当年不治产业之风。足以见他自小胸怀大志，不甘人后，即使没有黄巾之乱，恐怕他也会寻找机会成就一番事业。三则喜怒不形于色，这是一种天生的领袖气质，加之“善下人”，也就是说具有一定的组织能力和个人魅力，是以团结他人，结成小集团，兴风作浪。这一点《魏书》中记载的更明白“是时人民饥瑾，屯聚钞暴。备外御寇难，内丰财施，士之下者，必与同席而坐，同簋而食，无所简择。众多归属。”这种人，被官方认可，取得合法身份就是官，如被压抑，则成为朱家、郭解之流的侠。所谓“儒以文乱法，武以侠犯禁”⑶而汉代的征辟风评的不到位之处，正好使这类出身卑微又不甘人后的人受到主流社会的排挤，于是乎就成了一种社会的不安定因素。这备的“士之下者，必与同席而坐，同簋而食”合了众多庶人精英的心理需求，在要求上进无门之下，成为追捧的明星。
    出身于织席贩履之徒的刘备，师郑玄，友卢植、公孙瓒，物以类聚，表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最终问鼎天下，在各种史科中，他的奋斗史与他的军旅生涯密不可分：
 起初：“平原刘子平知备有武勇，时张纯反叛，青州被诏，遣从事将兵讨张，子平荐备于从事，遂与相随，遇贼于野，备中创阳死，贼去后，故人以车载之，得免。后以军功，为中山安喜尉。”⑷
 困守新野，夏侯惇来征：“先主设伏兵，一旦自烧屯伪遁，惇等追之，为伏兵所破。”⑸
 贩走夏口，结好东吴“（权）遣兵三万人以助备，备得用与武帝交战，大破其军，乘胜克捷，江南悉平”⑹
    关于赤壁这场决定三分天下还是一统天下 的战役，孙刘联盟一方到底谁是主帅，还有证据：“公（操）主赤壁与备战，不利，于是大疫，吏士多死者，乃引军还，备遂有荆州江南诸部。”⑺可惜《三国演义》移花接木，重点突出刘备之仁，周瑜之智，竟将此等情节略过，让人总觉得刘备的荆州真是哭来的，这样得天下，岂不太便宜了吗？更何况按《三国演义》中所述的那种态势，东吴岂不一举荡平荆州，哪里还有诸葛亮的“三气周瑜”？
 而且刘备不光有这些才能，而且他还是一个战略家。世人都把三分天下的功劳定为《隆中对》上的对策，认为刘备在未得诸葛亮之前如苍蝇一般东打西撞，没有长远的战略。岂不知在此之前，刘备以一介布衣在打拼自己的第一桶金。在此之前要成事实际上比这更困难。曹操不光家世庞大，背景优越，而且在挟天子的过程中也继承了汉家天子的那一班宿臣猛将，孙氏父子也有江左豪俊的班底，张扬、袁术之流，也动辄一方诸侯，最不济也是刺史，而刘备却一无所有，难有立锥之地，打拼的结果是自己有了万人敌的关羽、张飞、赵云等武将，又有了孙乾、简雍、糜竺等文臣。而当时的态势谁也知道曹操不可图，孙权不能图，唯一可以谋取的只有刘表、刘璋这两个不图进取、实力较弱、养尊处优的汉室宗亲。故而，三分天下的决策诸葛亮有功，但实出自刘备。《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中，诸葛亮一通慷慨陈辞之后，先主曰：“善”很简单的一句作结，并未见如何醍醐灌顶，感慨涕零，这是一种胸有成竹或相见略同的表现，而且在《魏略》、《九州春秋》中的所载还是“亮北行见备”。关于“三顾”之说最早源于诸葛亮自己的《出师表》，而且是在刘备、关羽、张飞等当事人死后，这其中不无挟幼主以自重的成分。陈寿所做《三国志》，亦是身为蜀臣之后，而且陈寿当年出仕亦是在诸葛亮当政期间，可见神话诸葛已于晋代开始，更何况这种行为也切合于掌握着话语权并不掌握自己命运的士大夫的心理需求。在这里并不是贬低诸葛亮的才智，而是在说明刘备的战略眼光。事实证明，后来取荆州，得西川并不如诸葛亮，庞统所谋划的那样以进取型的战役得到，而是以刘备自己的方式败走当阳，屯军夏口，赤壁鏊兵，一举而有荆襄九郡，继而取得两川之地成就一番帝业。这里还有一则证据，就进兵汉中与曹操对峙时所说：“曹公自长安举众南征。”先主遥策之曰：“曹公虽来，无能为也，我必有汉川矣。及曹公至，先主敛众拒险，终不交锋，积月不拔，亡者日多。夏，曹军果引军还，先主遂有汉中。”⑻
 不光如此，刘备的眼光还表现在识人之上，“先主为汉中王，迁治成都，当得重将以治汉川，众论以为必在张飞，飞亦以心自许。先主乃拔延为督汉中镇远将军，领汉中太守，一军尽惊。先主大会群臣，问延曰：“令委即以重任，卿居之欲之何？”延对曰：“若曹操举天下而来，请为大王拒之；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大王吞之。“先主称善，众咸壮其言。”⑼事实证明，在他有生之年，汉中不但未失，而且成了进取魏国的前哨站和大粮仓。关于马谡“才器过人，好论军计，丞相诸葛亮深加器异，先主临薨，谓亮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亮犹为不然…亮违众拔谡，统大军在前，与魏将张颌战与街亭，为颌所破，士卒离散。亮进退无据，退军还汉中。谡下狱物故，亮为之流涕”。⑽正是这种能识人用人的本领。刘备才能以一介布衣，团结一帮文臣武将，人望盛极一时，终于三分天下，而诸葛亮虽能谋划，正如武侯祠上对联所说：“能攻心即反侧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则宽严失度，后来治蜀要深思”，不免人才凋零，身死之后国破家灭。
 陈寿对刘备的评价为：“先主之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盖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焉。及其举国托孤于诸葛亮，而心神无贰，诚君臣之至公，古今之盛轨也。机权干略，不逮魏武，是以基宇亦狭然折而不挠，终不为下者，抑揆彼之量必不容已，非唯竟利，且以避害云而尔。”⑾此议为一家之说但亦可以从中概括刘备的五个性格特征：
 1、弘毅宽厚：古语云“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⑿对人宽容厚道，故能结纳豪俊，颇有人格魅力。
 2、知人待士：古语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刘备很有智慧，所以慧眼识英才，更有甚者，很清楚自己不能干什么，这一点正是许多人没有自知的地方，故而驾驭他人共成伟业。
 3、信任僚佐：信任建立的条件有二，一是自己有自信可以控制任何不利局面故而任人以事，二是自己没有能力左右局势，与其肘以自取败亡，莫如放手让他人去做，真诚换来他人的忠诚，还有成功的可能。刘备托孤之时很清楚自己死后诸葛亮无人能制。故先以“君才十信于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堵了诸葛亮之口，又设李严为辅，须知刘备集团的人员组成为三部分：一是河北集团的老班底，一是荆州集团的刘表部，一是益州集团的刘璋部。刘备死时，前两部人多凋零，益州集团人气正盛，即使诸葛亮想取而代之，怕亦不能。故而这段托孤之言亦可视为无奈之余的思威并施，诸葛亮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
    4、机权干略，不逮魏武：曹操以儒家之“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精神表现为主动进攻，火中取栗，终成霸业，而刘备以道家之“道法自然”随时流变。以出身班底论，表现没有曹操好，可成就亦不可以一般眼光论。
 5、折而不挠：古语云“锲而不舍，金石可镂；锲而舍之，朽木不折”，⒀正是有这种精神，所以才有三分成就。避祸之说，实不可信，试想对曹操而言，备常不甘其下，想取而代之，不杀他难道还爱他？避祸之言，亦为备为己折辩之条呈尔。
                       刘备的艺术人生
 刘备只是中华五千年历史上活跃了区区三十年的一个军阀，由于后人以及后世政治的需要，被史家和民间艺人以及广大受众多方伪饰最终才成为《三国志通俗演义》中的样子，而这个大家需要的样子也就成为今天所看到的刘备的形象，尤其是经过罗贯中呕心沥血的创造和毛氏父子画龙点睛的批点校补，成了“仁绝”的一个类型的典型代表。世界各国叙事文学中人物典型的塑造方法，都经历了从类型化变为性格化再变而为心理化的共同演变趋势，中国小说的演变也是如此。“作为中国古代第一部长篇小说的《三国演义》，一出世便将中国古代小说类型化的人物塑造方法达到了顶峰，成为古代文学中类型化艺术的光辉范本。”⒁那么这个光辉的类型代表是怎样产生的呢，不外五个原因：
 1、倍受异族欺凌的中华民族不能入主中原，偏安一隅之时为了维护正统的民族心理需求。
 2、士大夫阶层受到的传统理想教育，在现实政治面前的人才尊重与信任的内在心理需求。
 3、受苦受难的劳苦大众对清君和仁政的强烈渴望。
 4、游走江湖或散落街巷的手工业者及行会帮派的情义偶像。
 5、出身卑微志向远大的庶民阶层对森严的等级制和官人体制下渴望建功的人生理想。
 已经被典型化、美化的刘备，遵循水道的精神一步步走向事业的颠峰而最终又归于原野，虽是本人走了一条“道法自然”的路，但却集中体现出了儒家的完美人格形象，这样的形象具体表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1、仁：小说对刘备人物形象基本定位就是“仁”，所谓其他批评中所谓的“仁绝”。主要表现为“三让徐州”，象吕布、曹操之流为了得到徐州巧取豪夺，兵戎相见，流血漂橹，伏尸百万，但对于唾手可得的万载良机刘备却一再推让，以至于养吕布为患，最终徐州归于曹操；谋夺荆襄之时，刘表认为天下大乱，非枭雄不足以守其业保其家，但刘备却以所谓兄弟之谊拱手让与曹操，最终得到荆襄时，坦然言道：“前为景升之地，故不忍取。今为曹操之地，理合取之。”（第五一回）；占领益州之后，刘备握（刘璋）手流涕曰：“非吾不行仁义，奈势不得已也！”（第六十五回）尤其是兵败当阳，携民渡江，过襄阳而不入的情节把这种“仁”的表现推向了极致。实际上，马步军三千，又未经操练的新募乌合之众，岂能挡得五十万虎狼之师？尤其在“精选五千铁骑”卷地而来的情况下，刘备能逃到那里去？这时，只见曹操众军杀入百姓之中，欺男霸女，劫财夺物，而百姓则“中箭着枪、抛男弃女而走者不计其数”（第四十一回）刘备乘此时机，直奔夏口，会合刘琦去了。实际上，这携民的本意就很值得怀疑，刘备要设伏兵破曹，火烧新野，新野百姓能到哪里去？想后来取益州之时，刘璋谋士从事郑度献清野坚壁之法，刘璋曰：“吾闻拒敌以安民，未闻动民以备敌也”，刘备以为用此计自己将大危，而法正料定“此计虽毒，刘璋必不能用”（六十五章）因为刘璋懦弱，刘备不懦弱。结果新野一把大火烧了百姓家园，逃到襄阳，城上蔡胃张弓以待，城下文聘纵马来战，再败走江陵，百姓为刘备做了一回人肉盾牌，等刘备安全抵达江夏之时，手下只有精兵五千，未见百姓一人。不想得徐州、荆襄与益州，却时刻在谋划，而且最终流着老虎的眼泪安坐在三分的宝座上，十分委屈的说“势非得已”！故而鲁迅说《三国演义》“壮刘备之仁而近伪。”⒂董卓曾说：“干大事岂惜小民哉？”逞野民祭赛纵兵围之剿杀，悬首连轸而还，扬言破贼大胜。不过数百人而已，却背上了杀人恶魔的称号，死后被百姓点了天灯，尸膏遍地 ，三次改葬都被雷击，皮焦肉烂，尸骨无存。而当阳一役，数十万百姓十亡六七，伤者二三，刘备却成为“一代仁主”的化身，这岂不是老子所说的：“以正理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的“无为而无不为吗？”此乃阴谋也。    
 2．义：义有三类，一类是儒家标榜的“发乎情，止乎礼”的理智的表现上的社会责任感，所谓大义；一类是发乎情止乎情人际然诺之义；一类合乎民众心理的有情有义。江湖道义，这是一种弱势群体的互助道德。“桃园结义”之类只是以原始“血盟”的形式确定的一种由神秘力量保护的契约。这是至死不渝的。但在现实社会中，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下层民众在现实的利益诱惑下，对神人共愤，天打雷劈的不信任，导致了义成为一种共同的渴望。刘备北进中原，攘除奸凶，匡扶汗室的民族大义；答应孔融，借兵公孙。救难徐州的江湖救难；“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吾三人桃园结义，不求同生，但愿同死！”（第十四回）的兄弟情谊，都在赢得了民众这种对义的价值的认同。“在传统中国，家不只是一个生殖单元，并且是一个社会的、经济的、教育的、政治的、乃至宗教的、社会的单元，它是维系整个社会的基本力量。”⒃继而“中国人相信，只有经由血缘关系而来的父子之亲，兄弟之情，才是可靠的御敌力量。因此，这种兄弟间的信义，实以其重视犹如手足的情义而赢得了数百年民众的喝彩”⒄喝彩的结果是把关羽推上了神圣的地位，从而刘备也以一个成功的政治明星深入民心。
    3．礼：刘备的礼主要表现在重君臣之礼和礼贤下士两个方面。尤其是他对士大夫阶层之礼更为世人所乐道。获得别人或社会的尊重是人格尊重的心理需求。同样的，曹操“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唯才是举，孙吴的礼聘江左英豪，都是在三国这个乱世中竞争的具体表现。社会竞争的一个主要方面就是人才竞争，在三国演义关于这个方面的人物塑造中，曹操杀弥衡、诛孔融、斩杨修、刺刘馥，或因妒、或因忤，他任智枉为，爱人才但不惜人材的作法使士大夫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恐惧；孙权亦爱材，但“诸葛子瑜之驴”（第九十六回）的游戏未免有些辱才之嫌，这样的君主让人觉得有辱人格，在“士可杀不可辱”的传统下，不是士大夫“学的文武艺”后的货贷对象。刘备两访司马徽、三请诸葛亮，请到之后言听计从，死时尚信任不疑。自然是佳话，也正是自命不凡的士大夫阶层的卖命对象。老子说：“师臣者王，友臣者霸，辱臣者亡。”正是道家这种精神的指引，才使刘备的“礼”的形象丰满而深入人心。
 4．智：‘知人者智’也就是说知道什么人能干什么事，谁是什么样的人才是有智之人。也即“识人之明。”这是作为领导，或作为一个有作为的好领导必须具备的素质。刘备武不及关张，文不及乾雍，智不及亮统，政不及法正，但却可以带领这些人打下一片江山，并成为其中的领袖，绝非偶然。曹操手下典韦、许褚、张辽、徐晃、张颌、于禁，战将如云，云长在与不在，不伤大雅；郭嘉才智不亚诸葛亮，更兼荀彧、陈群、荀攸、和洽、程昱、毛玠、向宠、贾诩，所以曹操要么民主集中，要么我行我素，众人皆呼“丞相神机，鬼神莫测。’固而这些人都不如关羽、诸葛光彩照人。而关张之勇，诸葛之智大放异彩，刘备却黯然失色，显得时常无所适从，有些愚”的成份。但不要忘了，坐天下的始终是刘备。“登高而抬，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以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以绝江湖。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这就是刘备的智的过人之处，所谓“无为为天下正，无为而无不为。”⒅   
 5、信：人无信不立，作为一个有魅力的领导，必须有“言必行，行必果”的信用与信义，否则不足以团结下属为一个共同目标矢志不渝的奋斗。关于这种领袖的特质，《三国演义》中对刘备作了浓墨重彩的描绘。第十一回，孔融代陶谦向刘备求救，刘备因兵微将寡向公孙瓒借兵，陶谦怕刘备一去不回，刘备对陶谦说：“圣人云，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刘备借得军，借不得军，必然亲至。”公孙瓒对刘备：“曹操与君无仇，何故替人出力？”刘备说：“备已许人，不敢失信。”退了曹操之后，把赵云与二千兵士还给了公孙瓒，亦因此声名大震。与此相对比的是第十五回孙策向袁绍借三千军兵，二人都无信用，所以孙策以玉玺做质，结果图得了江东也没有归还兵马，两家最终大战一场，以袁术大败而结束。前面讲过，在一般凡夫俗子的眼中，义的神秘保障力量“天打雷劈”不能改变在现实利益的诱惑面前的失节，但刘备身为帝王之贵为了关羽败亡之仇，恪守“但求同死”的誓言，兵败彝陵死于白帝，上演了一场雄壮的悲剧，史实是想以衰兵制胜，一统天下，但小说却把它渲染成一场更能让普通老百姓可以理解与想象的悲剧，在扼腕痛惜之余，刘备感人的重情重义重信用至死不渝的丰满形象凸现在了观众面前。
 刘备对荆州的欲夺不夺，巧取暗夺，以赖为借，对西川的威福并用，软硬兼施，先内而外的种种，正是水的以柔克刚的精神实际的再现。刘备手下的两个重要智囊庞统与诸葛亮毛宗岗做过对比：“庞统之智，虽不亚于孔明，而用谋而不失其正，行权而不诡于道，则孔明又在庞统之上。”⒆实际上这二人的区别在于一个缓、一个急，而急不是水的本性，故而庞统并不适合于刘备的水的艺术人生，却更适合于曹操的进攻型性格，最终被射死落风坡，倒是一个很好的结局，避免了后来不被信任而至于不得已再演一出挥泪斩马谡的悲剧，既有损庞统形象，亦有损刘备的形象。刘备一辈子，如泉奔流，聚细成江，应该奔入大海，却过早的一泻千里，汪洋恣肆，虽曾不辩牛马，最终却涸于田野，饮恨江湖，岂不悲哉？学了一辈子水，一次不象水，就要了他的老命，读《三国》的人岂能不引以为戒？真是个：
 重瞳帐下已知兵，
 隆准军中亦谩行。
 半世行藏都是错，
 如何坛上会谈兵。
                                                                                  
参考文献

⑴《三国志·蜀书·先主传》
⑵《魏略》
⑶《韩非子·五蠹》
⑷《典略》
⑸《三国志·魏书·武帝记》
⑹《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
⑺《三国志·魏书·武帝记》
⑻《三国志·蜀书·先主传》见26页
⑼《三国志·蜀书·魏延传》
⑽《三国志·蜀书·马谡传》
⑾《三国志·蜀书·先主传》
⑿《论语·泰伯》
⒀《荀况·劝学篇》
⒁ 罗宗强   陈洪编  《中国古代文学史》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第259页
⒂（周树人《中国小说史略》）
⒃（周树人，《中国小说史略》第213页）
 ⒄《中国文化新论·文学篇·意象的流变·从民俗趣味到文人意识的参与》吴壁雍 小说（1）第428页）
⒅《荀况·劝学篇》
⒆（毛宗岗批《三国》第六十一回卷首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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