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李煜后期词的艺术特色

 李煜，字重光，南唐君主，世称南唐后主或李后主。李煜在位15 年，苟安享乐，南唐亡后被俘，宋封作违命侯，行动受人监视，失去自由。后被宋太宗毒死， 死时年仅42岁。 李煜的词，极为后世所推崇。前期多数写宫廷的享乐生活。由于环境和身份的转变，使他作品的内容也有所变化，后期的词章则多数写南唐亡后哀伤的感情，表现在对昔日生活的追恋和悔恨。他的词直抒胸臆，自然率真，采用白描手法来表达复杂矛盾的心情，形象生动，感情真切，语言流畅洗炼， 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下面仅就自己的认识谈谈李煜后期词的艺术特色。
 一、 李煜词的意象艺术。
 诗歌是用叙述的语言，精确的意象来表达情感，反映社会生活的一种浓缩精华的文学体裁，“意象”是诗歌的基本单位，是意和象融合的复合体，是作者主观的心意和客观的物象凝聚的具体表现，是精神内容和物质形成的统一，它由情和景两个元素构成。古人讲“立象以尽意”，借助客观外物来表达主观情感，又讲情景交融，物我两忘，天人合一。意象是沟通艺术家主观世界和外部世界的桥梁与纽带，它是人类主体思考和概括宇宙人生的普遍规律的具象显现，意象是诗词的灵魂，捕捉到李词中的意象美，也就体悟出了即亘古缠绵的家离之愁。
 1、耳熟能祥的泛指类意象。
 古典诗词中有些物象经常为诗人们所用，所表达的情感代表的意义与精神也大略相同或相近，可以说已经是共性的永恒的意象，这便是泛指意象。如落木有肃杀，哀伤之感，红豆有相思之情，烽火联系战争，折柳寓示送别。明月自然联想思乡，秋意常指愁苦与凄情，山河喻指国家与民族，这些泛指性意象在李煜后期词中屡见不鲜。如家国、河山、南国以及无限江山等，从而开阔词的境界。至于凤阁龙楼、雕栏玉砌、玉树琼枝、春花秋月等，也绝非定指一时一地或某一具体的殿堂楼宇、草木节气，而是泛指整个家园，是美好事物的象征和自然变迁之规律。
   如《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春花秋月”在一般人都以为是良辰美景，李煜却用以计算时间，即年复一年的意思，并带着愁怨问其“何时了”；小楼东风，又带来一年一度春的消息，却反而引起他“不堪回首”之思。而“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中 “雕栏玉砌”并非指某一具体的殿堂楼宇，而实写“物是人非”的意思。可见，意象的意义宽泛得多了，无一是眼前的具体实景，所展现的氛围情景，也不再是富丽堂皇，而是苦恨悲慨的反照和比衬了。再如：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将离恨之苦用春天刚发芽的生命力极强的小草为喻，自然而深沉的表达了悔恨之意，可与“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为尽，春风吹又生”对比，更显示痛苦。
采用梦中或记忆中的虚境意象，虽表现为具体的一事一物，无奈
只是幻影，可想而不可及。用“梦”来解释一切和用“梦”来麻醉自己。如：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    独自莫凭阑，无限关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浪淘沙》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子夜歌》
 在一个雨声潺潺、春意衰残的黎明，词人被阵阵寒意冷醒，深觉薄薄罗衾（用丝绸做面子的被子）裹不暖自己的身子。回想刚才在梦中，一时竟忘了已成俘虏（“客”即异乡之客，暗指俘虏）的身份而偷得了片刻的欢娱——这“贪欢”二字或许就指他梦中重又回到了南唐宫中昔日欢乐的场景中去；但因短梦即逝，故又冠之以“一晌”的时间副词。而梦醒之后，他独在房中踯躅徘徊，却不敢凭阑远眺——因为所见的河流山川尽属他人之物，而自己早与那“三千里地山河”的南唐故国“别时容易见时难”了。这正像落花已随流水而去、天上人间将成永诀那样，构成为永久的“长恨”！故此词就以“梦”作为主要线索，通过对梦中贪欢与梦醒后的寂寥凄凉进行对比，以抒写他“流水落花春去也‘的巨大悲感。不过，我们又可发现这两句‘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中同时还包含着更深一层的含意，这就是，李煜在痛定思痛以后，毕竟有些醒悟和有所忏悔了：自己在位的十五年，不就像在做一场贪欢的春梦吗？而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加节制的贪欢，遂使自己终成了历史的过客。因此，在全部的李煜词中，似乎只有这首词才显示了他多少还有点儿“自知之明”；但在同时，却又更加强烈地展示了他在“梦”醒之后越发深刻的痛楚。
 后一首《子夜歌》中则愈加醒目地出现过两次梦境。此词一上来就是两句警策之句：“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前一句大有替天下人代抱不平的意味，意谓只要有人，就都免不了愁恨的困扰；其言外之意就是另有那“忧生”和“怨世”的更深意蕴。后一句转而落实到自身，语带愤懑地怨恨自己的命运更惨：偏生自己又特别多愁善感，偏生自己又命乖运蹇，这就难免会经受更多的刺激与打击，弄得整日神思恍惚、犹如魂欲离体（即“销魂）。这两句词，虽然写得比较玄虚和抽象，实质却概括了他一生的悲剧。而李煜就正因他对“人生愁恨何能免”的认识十分清楚和透彻，正因他天生具有多愁善感的“智力”（感知能力）和善于言愁的文学才能，再加上身世方面的特殊原因，这就必然使其人生充满着悲剧性。而在对于自己的不幸做了上面这些带有哲理意味的解释之后，李煜又从玄思中回到了现实：“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这是本词中第一次出现的“梦”，实写他梦飞故国、梦醒泪垂的情景。第二个“梦”字则出现在下列两句之后：“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这两句意谓：又到了登高远眺的秋日，可现在却独处小楼，又有谁像从前那样前簇后拥地陪伴、侍奉我登楼呢？言外之意，不胜悲凉。因此对于这今非昔比、盛衰迥异的境况，词人就只能以“梦”来作解释了：以往的一切，全都只是一场梦而已；梦当然是“空”的，那我又何必死死执着于梦中的一切呢？这样，词人就把他的所有痛苦，全都暂时地用“梦”消释掉了。当然，明眼人一看即知：这种办法不过是自我欺骗而已，即使是李煜本人，其实也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因此他之所以在亡国之后所写的词中屡屡出现“梦”字，就正像苏轼所指的那样，实际就是“遭罹多故，欲脱世网而不得”（阮阅《诗话总龟》后集卷四十引）的心灵挣扎之表现。
为数不多的状写眼前实境意象。如小楼深院、梧桐苔藓、寒雨落
花等。
 《乌夜啼》：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此词一反普通伤春诗词的哀婉风格，而以极富气势的语句（所以我们用了三个惊叹号和一个问号来标点其主要的句子）来表达他郁积于胸的悲恸。养花百日，可是摧花却只要匆匆几场风雨，老天爷对“春红”（春花）以及一切美好的事物（包括人生）竟是如此的残酷无情！而那落花却偏又多情，就像泪流粉面（胭脂：红粉）的佳人一样还在那儿殷勤地留客饮酒，殊不知它自己再要重开更待何时？念此，词人不由得发一浩叹：人生之“长恨”就像水之“长东”（常向东流）一样，是永远无法抗拒的规律！苏轼词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水调歌头》）黄庭坚诗曰：“人生不如意，十事常八九。”（《寄李秉彝德叟》诗）都是描写人生多遗憾、多恨事的名句，但后主这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却比它们显得更加警策和更加富有力度。这短短九个字，不光对他自身的人生经验做了沉痛的反思，而且还对全部人类历史进行了“一网打尽”式的概括和总结，其结论即是：人生的本质就是一场大悲剧。虽然这种看法未免悲观，但其忧患情绪之深浓却足以令人惊叹。
 再如《浪淘沙》：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  金锁已沈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从眼前实景写到白天心内之事。“往事”一句，便触及题旨，“只堪哀”，统领全词。“对景”一句，重在“难排”，难以排遣时刻萦绕心头的往事。至于“景”，在下句补出。“秋风庭院，苔藓侵阶”，这“景”，何其冷清，何其孤寂，也衬托着李煜的冷清和孤寂。“一任”和“闲”，活写出词人内心的孤寂无聊，真个是“对景难排”。
 综观这三类意象，我们发现，所有的虚境和泛指之境所组成的意象群，皆表现为阔大豪华，热烈明朗，而其囚徒的处境、难堪的心情却是令人至悲至戚的。正是这意与境悬殊不谐、情与物的巨大反差，造成了神奇的艺术魅力。而意象外延的宽泛性，更把具有通常意义的家愁国恨输入读者的感官，引起联想，激起强烈的共鸣和同情心，取得了“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的效果，无论是帝王显贵还是布衣平民，都可进入词境，用自己的生活感受和审美体验来和泪读之，含情赏之。
 二、李煜词的语言艺术。
    1、他多采用白描手法，自然流畅地表达某种情思。
 如《乌夜啼》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表面看这首词是写“离愁”，但这种离愁却非一般的离别之愁，而包含着比普通的离愁深广得多的思想内涵。我们试绎其词情：“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短短几个字，其中就包孕着多少欲说还休、无法与外人道的凄凉之情在内。它的妙处即在于人“无言”而景“有情”，全让意境本身来向读者说话：残月如钩，夜已深沉，一个孤独的身影悄悄地出现在西楼之上，默然地对月伫立凝望，此种画面本身所展示的感情境界就足以使人为之而黯然沉思。《老子》中早就说过：“大音希声。”而白居易诗也曰：“此时无声胜有声。”李煜仅用九字所勾勒的这一幅无声图画，就说尽了常人用千言万语都难以道尽的心酸况味，确是出神入化之笔。接着一句“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又是笔力峭健之语。“寂寞”者，实非梧桐深院，而指人也；“锁”者，也非锁住清秋，而指锁住人也。（因为他被囚禁，失去了自由）所以仅在外景上着一“寂寞”和“锁”字，词人本身的心态和处境就昭然若揭了。而既被“锁”住，则任的“离愁”就非平常的离愁可比矣。下片用笔越臻奇妙：“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这首先呈现给人们的便是他内心的挣扎烦乱。词人何尝不想挣脱其被“锁”的境遇，何尝不想理清他纷乱已极的心情，故而用了一个“剪”字和一个“理”字；但剪之不断，理之愈乱，如之奈何？只好长叹一声：“是离愁。”这是一种“王顾左右而言他”的办法——难道能实说自己所怀的感情实是国破家亡的身世之感吗？当然不能。于是词人利用“离愁”两字将它轻轻遮过。但紧接而下，他又心实不甘地来个暗示和补充交代：“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照理来说，离别的滋味也是挺难受的，所以用“别是一般滋味”来作形容，也非不可；但结合前文的“锁”字，我们就应对这“别是一般”作一个透过一层和求其弦外之音的理解，即词人所言的“离愁”，更是一般的离愁无法比拟的别一种愁情！所以它所说的“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就既写出了他亡国之后那种酸辛苦辣、百味丛生的复杂感受，同时又写出了此种况味之只有自己“如鱼得水、冷暖自知”和“冬天饮凉水，点滴在心头”的深锐痛苦。再从其词的艺术功力来说，它亦足以显示李煜作为“白描圣手”的非凡才能。全词并未使用任何典故，所选择的词汇和意象也极其平凡，但他却像赤手空拳去活捕龙蛇那样，纯用白描手法，一下子就擒住了主题，并把这难以言说的“离愁”表现得那样委婉尽致和富有言外之韵，这绝非一般的词人所能望其项背的。特别还应提出的是：第一，它的写景抒情十分精练概括，不像后来的词人那样常用铺叙发露的写法。如其“无言独上西楼“一句，俞平伯就赞之为“六字之中，已摄尽凄婉之神”（《读词偶得》），再续以“月如钩”三字，则更活画出了一幅“斯人独憔悴”的图景（丰子恺先生就曾经以此为题作过一幅小品画）。因“形象大于思想”的缘故，读者们又可由这种高度凝练的文学形象进一步生发出种种联想，这就更能收到“以少胜多”的艺术功效。第二，它的设喻既平常，却又精妙。如“离愁”这东西，人人都有体会但却难以言表，故李煜就暗用了乱麻（或乱丝）和明用了“滋味”这两个事物来作比喻。前者状其“剪不断”和“理还乱”，煞是形象和贴切；而后者本是一个俗语，但一经他的点化，顿就点铁成金、化俗为雅地变成了无可取代的妙喻，试想，那酸甜苦辣一齐涌向心头的离愁，除了“滋味”二字之外，还易找到更加准确的词汇去形容它吗？由此可知，李煜词在抒情方面主要靠其真率去打动人心，而在语言表达方面，则又以白描和“自然而工”取胜。因此有人将它称为“天籁”（周之琦《词评》），有人比之为“粗服乱头，不掩国色”亦其宜矣。
    2、李后主的词语言朴素，明朗自然、 很少修饰。
 他的词语言朴素，明朗自然，很少修饰，是不加打扮的一种“本色美”。他的词里面有很多口语， “别是一般滋味”便是口语，再比如，“问君能有几多愁”。好像是散文一样，都是口语化 ，很通俗、很朴素，他摆脱了过去的词那种“镂玉雕琼”的传统。也就是过去的词非常讲究雕琢字句，而李煜的词朴实说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特点，语言非常朴素、朴直说出。
 3、 李词善用比喻和烘托。
 （1） 比喻：
 李煜善于用比喻，尤其喜爱用水来作比喻，以摹拟他心中的愁恨。在他的笔下，水和恨融成了一体，水的深度和强度也就是恨的深度和强度，水在流动，恨也在流动，简直分不清是水之流还是恨之流。例如下面这些词句：
 a独自莫凭阑，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b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c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在这些词句中，通过水流的摹拟，不仅赋予了愁恨以形态和动态，而且仿佛有着水的声响。你会感到一种节奏、一种旋律在字里行间行进、迥荡。千百年后，读了这些词句，不仅琅琅上口，如咏新歌，而且在想像中似乎可以看到一股液化了的恨流，滔滔不绝地在作者胸际奔流鼓动，折旋而下，不舍昼夜。确实把感情在升腾流动中的深度和力度表达出来了。
（2）烘托
李煜善于运用外在的自然景物，渲染出词人内在的情感基调相和
谐的环境，烘托出自己的感情，如《乌夜啼》用“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的惨淡景象，烘托出了词人为离愁所困的内心世界。《相见欢》中词人对新月如钩，桐荫深锁的夜晚景物的描绘，渲染出一种凄凉寂寞的境界，有力烘托出词人内心的无限寂寞与愁恨。再如《浪淘沙》中秋风庭院、苔藓侵阶 等景物的描写，何其冷清，何其孤寂，也衬托出李煜的冷清和孤寂。
 三、落难蕴真意，千古诵词章。
 在李煜的后期作品中，他的真情被思想力量加强为高度的激情。一种忍无可忍的悲痛，又使这种激情具有很大的深度。他把这种炽烈而深遂的激情直接倾注在他的作品中，因而他后期的词能产生更强的感染力。李煜在被俘之后，“日夕只以眼泪洗面”，因而他这时写的作品中所包含的感情，也远比一般骚人墨客诗词中的“凄楚愁怨”更能感动人。缪塞说：“最美丽的诗歌是最绝望的诗歌，有些不朽的篇章是纯粹的眼泪。”李煜有些抒写亡国的作品，也可以说是“纯粹的眼泪”。由于亡国，李煜由一国之“主”跌落为阶下之囚，他失去了欢乐，失去了尊严，失去了自由，甚至失去了生存的安全感，这就不能不引起他的悔恨，他的追思，他对家国和自己一生的思考。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还有他的《乌夜啼》“昨夜风兼雨”、《浪淘沙》“往事只堪哀”等，这些词都于哀感之中交织着对于往日生活的追念和思索，使作者的痛切的激情注进了思想的精髓，赋予了实质性的内容，令人读后产生一种沉重的感触，词中的“几曾识干戈”可以看作他被俘前宫廷生活的悔恨的总结，而“垂泪对宫娥”则是他后一段痛苦余生的序幕。作为一个小国之君，他除了被压制、被俘虏、被宰割之外，再无其他出路。我们虽然不一定会同情他的遭遇，但他的遭遇却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思考。在这个意义上，“亡国之音哀以思”对读者也有一定的认识价值，这也增加了词的感人力量。
 当然，仅有创作激情并不等于就能写出好的作品，还要敢于和善于把这种激情化为诗篇。李煜的创作态度是无所顾忌、“全心倾注”地写词。这对于一个处于刀俎之上的俘虏是很不容易的。考诸历史，亡国之君能像他这样大胆抒发亡国之恨者是很少见的。王国维说他不失赤子之心，是有点道理的。至少，他在政治上非常天真幼稚，还敢于保存一点人气，不会像前蜀主王衍那样，降唐之后，居然高兴地捧着后唐主许降的诏书，无耻地说：“不失为安乐王！”当然，李煜这样做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他最后被“赐服”牵机药，毒死在囚居之中，成为文字狱里一个身居高位的牺牲品。《虞美人》便是药引。这也从反面说明，创作激情对他的冲击已经到了欲止不能、忍无可忍的地步。李煜的许多抒情名句，都好象是自然天成，在他的词章之中，没有一点矜持造作，没有一点镂刻之痕，天造地设，和感情本身一样纯净。这样的艺术造诣，当然和他的表现技巧有关，但主要还是因为他“感之深、故能发之深”，是感情本身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李煜为后人留下了千秋不朽的词章，其艺术天赋与身世的变迁是词作的一个基石。但他淋漓畅快的抒情不加掩饰的如江河般汹涌的痛彻骨髓的亡国之恨，时时刻刻感染着后人。而读者都能在朴实平凡的字眼，词句中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感触。李煜为词的创作开拓了一条新的道路，其艺术成就颇高。在词界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其词给人的感触也颇有“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震撼。

参考文献：
《南唐二主词》
《李璟、李煜》
《宋词鉴赏词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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