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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陆游的爱国诗
 陆游(1125-12l0)，字务观，号放翁，南宋爱国志士，著名爱国诗人。是一位多产的作家，作品有诗、有词、有散文，其诗的成就尤为显著。陆游生活的时代，祖国大好河山被分裂，北方广大人民遭受到民族压迫，而南宋小朝廷却屈膝事故，不思恢复，这种奇耻大辱是广大人民和爱国志士所不能容忍的。雪耻御侮，收复失地是人民的迫切愿望。正是在此种历史背景下，陆游的诗歌创作，特别是爱国诗的创作，内容丰富，差不多触及到南前期社会生活的所有方面。然而最为突出的是反映民族矛盾的爱国诗，这些诗歌洋溢着强烈的爱国热情，具有强烈的战斗精神及时代性。始终贯穿在这类诗歌中的是强烈的爱国情感。他无事不言及恢复，他观画马，就想象铁骑北伐:“毛骨若比三 千匹，衔权夜渡桑干北”(《龙眠画马》)(1)他赏牡丹，则联想到洛阳沦陷：“周汉放都亦岂远，安得尽垂鞭羌胡”(《赏山圆牡丹有感》)；他看草书，忽然想象中原平定的景象：“须叟将卷复把酒，如见万里烟尘清"(《题醉中所作草书卷后》)；夜半一番雷雨，他想到是上帝的震怒，惩罚了入侵者，旧京父老请皇帝驾车北还：“中愿腥膻五十年，上帝震怒初一洗……长安父老请移跸，愿见六龙临渭水。”(《中夜闻大雷雨》)；有时还替中原人民着想来代写自己的恢复愿望：“三秦父老望王师又一年”(《秋夜将晓，出黎门迎凉有感》)。长此不衰的爱国情感，使陆游的爱国诗在内容及其艺术上有着独特的一面。
 一
    作为陆游诗作中最主要部分中的爱国诗，首先在内容中折射的是与众不同的一种“铁马横戈”的英雄气概和一种“报国有万死的”牺牲精神。陆游不满足于仅仅作为一位诗人，不满足于纸上谈兵，“以口击贼”，而是要据鞍杀敌，于是他说：“岂其马上破贼手，哦诗长作寒蛰鸣?"(《长歌行》)早年他在《夜读兵书》诗里就说：“平生万里心，执戈王前驱。战死士所有，耻复辱妻孥。”去蜀之后，他没有消沉，在《前有樽酒行》中大声向世宣称：“丈夫可为酒色死?战场横死胜第！”陆游始终以为国立功，战死沙场为光荣，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他认为“从军乐事世间无”（《独酌有怀南郑》）。此种精神在镇江、南郑两地的抗敌前线更为高涨。虽然陆游为不能直接上前线而遗憾，然而却为能参加战争的训练而感到自豪。他经常参加作为军事训练的军中围猎，诗中经常写到南郑打虎的情景：
    我闻投袂起，大呼闻北步。
    奋戈直前虎人立，吼裂苍崖血如注。
           ——《十月二十六日夜梦行南郑道中，既觉揽笔作此诗时且五鼓矣》虽然作者写的是打虎，相对作者而言，在不能上战场的情况下，虎即残虏，奋戈直前杀敌不仅是虎，更是对残破中原的入侵者的誓死击杀!铁戈横马的形象，万死报国的精神显露无遗。
    陆游向往的是战斗，这种精神是至死不渝的。在诗人的晚年，诗人还唱出了“一闻战鼓意气生，犹能为国平燕赵”(《老马行》)的豪语。他甚至表示如在生不能灭敌，死后肝心也要化成金铁，铸成利剑，来内除佞臣，外清妖孽：“肝心独不化，凝结变金铁。铸为上方剑，衅以佞臣血。……三尺粲星辱，万里静妖孽。”这种志向至老不减：
    僵卧孤村不自衰，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狂风大雨本为日常生活常见之事，诗人却触景生情，把现实和梦境联系起来，抒发了不可遏止的爱国情思，不服年老力衰，仍思为国戍边。这种横戈铁马的誓死报国的精神直可惊天地泣鬼神!
    爱国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任何一个有艺术良心的作家都不能忘记现实，逃避现实。历史上爱国诗人多不胜举，激昂的爱国激情融汇在自己的诗篇中流传千古。
    上至《诗经》、《东山》篇，渴望将帅和战士们能够完成保卫祖国的责任，归来重整家园是诗之主旨；而至屈原，热爱国家、关心人民的疾苦及其“九死未悔’’的斗争精神悬是其名篇《离骚》中所主要表达的思想。反映民生疾苦，忧国悯时，这是所有爱国诗人笔下的共同题材。前代反映最为强烈的莫过于杜甫的“三吏”、“三别”。诗中写了“急应洛阳役”(1)的老妪，(2)也写了“暮婚晨告别”(3)的新郎；写了无家可别的征夫，也写年老出征的老汉。他们发出了极为悲愤的反诘：“人生无家别，何以为蒸黎”,(4)点明了诗人贯穿在组诗中的沉痛的忧民之情，抒发自己强烈的爱国情怀。
    纵观陆游爱国诗篇，亦有反映民生疾苦的篇章，但在诗中表现出强烈的战斗精神及万死报国的牺牲精神是前人所没有的。甚至在死后，也仍要持“气吞残虏”的英雄气概：
    白发萧萧卧泽中，只凭天地鉴孤忠，厄穷苏武餐毡久，忧愤
    张巡嚼齿空。细雨春芜上林苑，颓垣夜月洛阳宫。壮心未与年俱
    老，死去犹能作鬼雄!   
 ——《书愤》
 生却不能弛骋疆场，但是这种雄心壮志至死不失，既使死后也要做“鬼雄”。《九歌、国殇》说“身继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陆游所继承的正是这种高度爱国精神。
    尽管诗人抱着万死不辞的思想，然而摆在诗人面前却是“报国欲死无战场”(《陇头水》)的残酷现实。在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中，对投降派作坚决斗争和尖锐讽刺是其又一大特色。陆游知道，要恢复中原，就必须抗战；要抗战就必须排斥和议。作为主战派一边的陆游，当自己的理想得不到实现时(因为当时社会主降派永远是朝中的主角)，只能通过强烈的谴责，揭露反映自己心中的不平。陆游贯为一具有强烈爱国感情的诗人，因而揭示丑恶更是不遗余力、尖锐的谴责。
    他这样揭示：“和戎自古非长策“(《估客有来自蔡州者感怅弥日》)，作为南宋，以当时强大的实力，完全可以抵御外来入侵之敌，恢复中原的统治，然而在投降派的主持下，南宋虽胜犹败，采取求和政策，“澶下之盟”便是一例!作为一名有强烈爱憎的爱国志士，他尖锐指出求和之计只不过是换取暂时的安乐，是一种极不恰当的方式!于是他具体指出投降派的主张给人民所造成的种种危害：“诸公尚守和亲策，志士虚捐少壮年”(《感慨》)，“战马死槽枥，公卿守和约”(《陇水》)，“生逢和亲最可伤，岁辇金絮输胡羌”(《陇水》)。陆游认为，英雄志士所以报国无门，就是因为投降派坚持金帛和戎的政策。“公卿有党排宗泽，帷幄无人用岳飞”(《夜读范至能揽辔录》)。于是他警告那些“封疆恃虏和的边将们说：“棘门灞上勿儿戏，犬羊岂惮渝齐盟!”(《登登子城》)。在〈追感往事》里，他又进一步揭穿了以秦桧为首的投降派卖国的本来面目：
         诸公可叹善谋身，误国当时岂一秦。
         不望夷吾出江左，新亭对泣亦无人。
    面对投降派的如此无耻，诗人更加痛心疾首!对和议的恶果以及投降派的“文恬武嬉”更作出了集中而全面的揭露：
    和戎诏下十五年，将军不战空临边，朱门沉沉按歌舞，厩马 肥死弓弦断。成楼刁斗催落月，三十从军今自发。笛里谁知壮士 心?沙头空照征人骨，中原干戈古亦闻，岂有逆胡传子孙?遗民忍死望恢复，几处今霄垂泪痕?
 ——《关山月》
 诗中不仅写出了隆兴和议后武备松弛的局面，亦写出了兵士报国无门、老死边疆的悲愤，更写出中原百姓盼望恢复而连年失望的痛苦。三个层次三个画面：一面是遗民垂泪，一面是笛声传怨，一面是朱门歌舞。诗人没有直接评述，但却运用反诘语气使从中可以看出除对边境战士的同情及其对恢复中原的企望外，更多的是对于荒淫的统治者的无情的揭露与鞭笞，使其赤裸裸的展现在读者的眼前!在《书愤》中，一句“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更让作者跳出自我，回溯九百年前诸葛亮北伐中原的事情上去。运用反诂语气，对南宋现实加以尖锐的批评，笔落千载之间上，意在干载之下，颂古在于非今，表现出强烈的批判现实精神。
    所有的这些尖锐的谴责，在南宋初期一般爱国诗歌中是很少见的。陆游的揭露、警告、谴责、控诉，是南宋初期诗人所不及的!在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南宋初产了大批的爱国诗人，其作品亦能强烈的控诉、揭露南宋统治者：“可是北寒入骨，荻花争作向南梢”，暗喻在金统治下的北方人民心向故国，但是“大江端的替人羞，金山端的替人愁”，(5)在此杨万里指出大好江山,不能主宰，河山也替主人羞愧，对南宋的懦弱与苟安进行了深刻讽刺。然而杨的讽刺揭露，显得语言平易、委婉含蓄，毫不见其锋芒。又如杨万里这《初入淮河四绝句》：(6)  
     船离洪泽岸头河，人到淮河意不佳。
 何必桑干方是远，中流以北即天涯。
 言淮河以北土地已属金人，淮河即为天涯。语言平易，却意绪深长，感情极其沉痛。又如：
        两岸舟船各背弛，波痕交涉亦难为。
 只余鸥鹭无拘管，北去南来自在飞。(7)
鸟儿自由，人不自由。中原沦落的感慨，统一祖国的愿望，对南宋统治者的讽刺，一寓其中。但这远没有陆游诗尖锐、赤裸：“诸公可叹善谋身，误国当时岂一秦?不望夷吾出江左，新亭对泣亦无人!”进一步赤裸裸的揭露了以秦桧为首的投降派卖国的本来面目。与南宋初期诗人的作品虽有思想上的共性，但在抨击力度上更强，更直接!
    恢复中原，是诗人毕生的向往，甚至在生命垂危的片刻还没忘记：“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示儿》)但在现实中，理想不能实现，借梦境、幻想来寄托爱国思想是其作品的另一大特色!
    古人借梦境以言志者，最突击的莫过于唐朝诗人李白。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一诗，通过记梦游仙，赞美了仙界的光明美好，表现了诗人对黑暗现实的不满和对自由理想的追求。整首诗的创作过程，正是诗人理想与现实发生强烈矛盾冲突的这一心里历程的真实写照，“安能摧眉折腰视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8)二句更表现了对封建权贵的极大愤怒与蔑视!
    冷酷的现实使陆游从幻想中或梦境里去寄托他的报国理想。“壮心自笑何时豁，梦绕梁州古战场”(《秋思》)，正概括在说明了其记梦诗的成因与内容。然而陆游的记梦诗与李白的游仙诗却是不同的。陆游的记梦诗，据清人赵翼统计有九十九首之多。这些诗由于其所追求的理想乃是雪耻报仇、恢复国土，因此关于抗金战斗的幻想就更多!
    在诗中，诗人时而像一员猛将,跃马大呼，夺关斩将：“三更抚枕忽大叫，梦中夺得松亭关”(《楼上醉书》)；有时他又像一位军师，随从皇帝亲征，不仅恢复了“两河百郡宋山川”，而且“尽复汉唐故地”。(9)特别是当大雷雨、大风雪时，更能激起他那金戈铁马“气吞残虏”的雄心：“夜听簌簌窗纸鸣，恰似铁马相磨声"(《弋阳道中遇大雪》)。当晚年病居山阴时，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诗人还想到的是为国戍边：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所有这些梦思幻想，都是陆游爱国精神的一种深刻表现。
                                  二   
    陆游以如椽大笔描画出一个爱国志士的高大形象，一个忧国忧民，毕生为抗金救国呐喊，恨不委身锋镝的诗人自我形象。这个形象代表着时代精神。他有报国壮志，却又受压抑打击，一腔孤愤，满腹情怀，它具有悲重崇高的美和激动人心的巨大力量。
    独特的思想内容，要求有独特的艺术形式相实应。在适应陆游强烈的爱国思想的同时，作者的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结合的风格是陆游独有的创作形式。
    作为一个极具艺术良心的爱国诗人，陆游对黑暗的现实进行如实的反映，相当全面地反映了他那个时代的社会面貌。用高度凝炼的概括手法反映现实是独具一格的表现手法。陆游的现实主义诗篇不是或者很少对客观现实生活作具体的铺叙和细致的刻画。而是抒写个人的主观感受，饱含浓郁的感情。反映现实不重情节，不重故事，不重画面，往往把巨大的现实内容压缩在一首短诗里。
    和戎下诏十五年，将军空战空临边，朱门沉沉按歌舞，厩马
    肥死弓断弦!戍楼刁斗催落月，三十从军今白发。笛里谁知壮士
    心?沙头空照征人骨。中原干戈古亦闻，岂有逆胡传子孙?遗民
    忍死望恢复，几处今宵垂泪痕!
                                     ——《关山月》
  全诗只有十二句，却用对照手法描写了皇帝的下诏主和、朱门的酣歌 醉舞、战士的亟思报国和遗民渴望恢复各方面的情况。有时甚至凝结在一两句诗中：“天下可忧非一事，书生无地效孤忠”(《溪上作》)。“非一事”概括的把统治阶级的腐朽，人民的疾苦，爱国志士的被贬 斥等等都包含在其中。“无地效孤忠”，则浓缩地反映了一代志士的悲愤。
    作为爱国诗人，陆游强烈的现实主义精神很接近杜甫，但就反映现实来看，陆游诗概括性和抒情性很强，而故事性则比较薄弱。而杜甫诗则更注重叙事，如“三吏”、“三别”那样严格的叙事诗中的《石壕吏》。石壕吏乘夜捉人骚扰百姓的经过极具故事性，全篇着字不多却能故事完整，亦然是一篇叙事佳作。因而像这种严格的叙事诗，在陆游上万首诗中是没有的。
    当自己的爱国理想与丑恶的现实发生冲突时，作者只能在梦幻中去抒发自己的理想及报国志向。从陆游那些富于浪漫主义色彩的诗篇看来，他无愧于“小李白”的称号。由于现实和理想的矛盾，由于对理想的热烈追求，陆诗也具有丰富而瑰丽的思想。在想象的天地里，他气魄如此壮伟：“手把白玉船，身游水晶宫，方我吸酒时，江山入胸中。”(《醉歌》)“天为碧罗幕，月作白玉钩。织女织庆云，裁成五色裘。披裘对酒难为客，长揖北辰相献酬。"(《江楼吹笛饮酒大醉中作》)纵观诗史上能有此奇丽想象者，应首推李白，“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下来”(10)梦中奇景绘声绘色，“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颠”(11)天姥山的雄伟奇景让人惊叹!在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中，诗人极力夸张，是天马行空的想象之辞，奇幻之笔。这是作者不满现实，但不能摆脱现实，更无法改变现实，只能寄情于诗酒，肆以夸张，佯狂傲世，以此来对封建权贵进行极大蔑视。然而陆游不 同。由于时代的不同，导致所追求的理想也不同。陆游追求的乃是雪耻报仇，恢复国土，于是诗作中更多的是有关抗金战争的幻想，从而显得更壮丽!在《胡无人》里，作者写到：“群阴伏，太阳升。胡无人，宋中兴!”这里用辉煌东升的太阳来象征宋朝的中兴，气魄雄伟开阔，激荡着极其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陆游亦借梦境来描述 现实中无法实现的理想，抒发胜利的欢笑：
    天宝胡兵陷两京，北庭安西无汉营，五百年间置不问，圣主
    下诏初亲征。熊罴百万从蜜驾，故地不劳传檄下。筑城绝塞进新
    图，排仗行宫宣大赦。冈峦极目汉山川，文书初用淳熙年。驾前
    六军错锦绣，秋风鼓角声满天。苜蓿峰前尽亭障，平安火在交河
    上。凉州女儿满高楼，梳头已学京都样。
            ——《五月十一日夜且半梦从大驾亲征尽复汉唐故地……》
    胜利的喜悦之情力透纸背，使人能感到一阵阵胜利的欢呼。这种理想扎根于现实之中，和广大人民愿望一致，所以具有极大的感染力，能 引起人们的共鸣!时代的同鸣!
       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方式，是特定时代下的产物，也是陆游借以创作，表达自己强烈的爱国热情的独有方式，具有极强的艺术振撼力!   
 三
     陆游诗歌能在思想内容和艺术创造上取得如此的成就，并不是偶 然的。陆游诗独有的思想与艺术特色历来为世人所称道。然而之所以能形成这种独特性，是有着各方面的原因的。
     独特的历史背景为陆诗提供了广阔的素材，更为艺术风格的形成 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陆游生活的时代，是一个国家分裂，战乱纷争的 时代。河山被分裂，人民倍受压迫，而南宋小朝廷却屈膝事敌，不思 恢复。因而陆游在诗中表现出来的是对现实强烈的抨击，同时又寄以希望。在现实与理想冲突时，也只能靠幻想来实现理想。“国家不幸诗人幸”，这更是诗人炽热的爱国热情在作品中的反映!
    丰富的生活经历及经验和热爱祖国的思想感情使他的创作获得 了永不枯竭的源泉。陆游出生于仕宦家庭，幼年时期，正值金人南侵，“我生学步逢伤乱”，尝尽了颠沛流离的痛苦。其父陆宰是位爱国志 士，交往也多是爱国志士。他们在陆家的言谈都与国土沦丧有关，特殊的家庭环境的宣陶和惨痛经历，从小就培养容艳忧国忧民的思想：“少小逢丧乱，妄意忧元元”(《感兴》)，立下了“上马击狂胡，下军草军书”(《观大散关图有感》)的壮志。再加之仕途的不顺，军旅生活的锻炼，使陆游的报国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使陆游的爱国热情更加炽热!也因此使他的创作更丰富多彩。在长期的创作中，他认识到作家的品德修养和生活实践的重要性。他说：“法不孤生自古同，疾人乃欲镂虚空。”(《题庐陵彦毓秀才诗卷后》)  生活空虚，思想贫乏就不可能写出好诗来。于是他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行。”(《冬夜读书示子聿》)。他的诗之所以内容独特而充实，艺术严谨并独具一格，正是源于此。
 思想艺术上的独特性，更是陆游善于学习前人的结果。陆游源自江西派，但并不局限江西一派，而是博采众长，借鉴学习。从《诗经》而下，直至屈原，陶渊明、李白、杜甫、乃至宋代的梅尧臣等。尤其是屈原、杜甫。陆游学习屈原，从他那儿继承而来的，最尊贵的是以爱国思想为基础的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方法。他把楚骚视为诗歌艺术的最高标志和自己一生致力的方向。他曾说“文章要须到屈宋，万仞青霄下鸾凤。"(《答郑虞任检法见赠》)这自然也受到杜甫“窃攀屈宋宜方驾”的启示。杨万里曾说：“重寻子美行程旧，尽拾灵均怨新句”。(12)陆继承屈原的忠君爱国并为此而上下求索，终身无悔的执着精神，但又是“怨新句”，这也就是陆游之所以在思想内容及艺术风格上能独具特色的原因：丰富的生活经历和深切的现实感受才是陆诗成功的真正要义。这也是陆诗与屈原的诗歌能异代共鸣、先后辉映的原因。
   四
  陆游“六十年间诗万首”，以悲壮的诗歌唱出了人民的愿望，时代的呼声。特别是他的爱国诗篇不仅在当时打击了敌人和投降派，而且打击了以后的民族压迫和民族败类，继续鼓舞着爱国的人民。
    陆游继承并发扬了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优良传统，一扫江西派的积弊，树立起一面进步文学的光辉旗帜。陆诗在内容和形式上都提倡革新，注重现实生活与主观体验的结合，提倡文学作品应顺应历史潮流，为社会生活服务，其大量反映现实的诗便是如此。这影响了众多的诗人，可以说南宋后期诗坛就是在陆游的笼罩下发展的。
    陆的爱国主义篇章，更为后代诗人竖立了一面爱国主义光辉旗帜。后代有成就的作家，都能或多或少继承他的爱国主义和现实主义精神。戴复古就曾这样推许陆游：“茶山衣钵放翁诗，南渡百年无此奇。入妙文章本平淡，等闲言语交瑰琦。”(13)南宋末诗人列克庄；深受陆游影响，曾自言“初予由放翁入”,(14)极推陆游，说“南渡而下，故为一大宗"。(15)宋亡之际，遗民中不少爱国诗人更受陆游感召，发后共鸣，如林景熙在诗里沉痛地写道：“青山一发愁蒙蒙，干戈况满天南东。来孙却见九州同，家祭如何告乃翁!(16)”明胡应麟说他每读陆林诗“未尝不为滴泪”，足见感人之深。直到近代，陆诗无不鼓舞着反帝斗争的人民：“诗界千年靡靡风，兵魂销尽国际空。集中十九从军乐，自古男儿一放翁!（17）
    因而由于时代的局限和阶级的局限，陆游在诗中透露出的依然把国家命运和个人报国理想寄托在昏庸腐朽的宋王朝身上，在艺术上词意句法多有重迭互见的缺点，姚范曾指出：蔓放翁兴会飚举，词气踔
厉，使人读之，发扬矜奋，起痿兴痹矣，然苍黯蕴蓄之风盖微。”（18）这无疑是公允的。但这些微的缺点并不能影响陆诗思想内容的独创性。
注：
(1)陆游《(剑南诗稿)以下所录陆游诗句，无特别注明者，均出自〈《剑南诗稿》，不一一注出。
(2)杜甫《石壕吏》
(3)杜甫(<新婚别》
(4)杜甫《无家别》  
(5)杨万里<雪霁晓晓金山》，引自《中国古代文学》下册，高教版，94，4于非主编。85页
(6)于非主编，高教版94，4中国古代文学》下册，85页
(7)于非主编，高教版94，4中国古代文学》下册，85页
(8)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
(9)陆游 《剑南诗稿》卷二十诗题
（10）（11）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
（12）杨万里《诚斋集》卷二十《跋陆务观剑南诗稿二首》
(13)戴复古《读放翁先生剑南诗草》
（14）刘克庄《刻楮集自序》
(15)刘克庄《后村诗话前集》  
（16）林景熙(<题放翁卷后)
（17）莱启超《读陆放翁诗集》
（18）姚范《援鹑堂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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